度开洵一扬手就要打下去:滚!!
剧痛并没有如期来临,因为度开洵的手被人隔空定住了,紧接着身后一道熟悉的脚步疾行而来。
白霰仓惶回头望去,只见长孙澄风踏雪而至,一耳光重重打在了亲弟弟脸上!
场面完全静止了,度开洵连抬手捂脸都没有,就那么直勾勾地、目光瘆亮地盯着他兄长,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长孙澄风却丝毫没有理会,伸手一探白霰变形的胸腔,眼神顿时完全沉了下去,隐约闪烁着一丝堪称森寒的光。
白霰颤声:钜钜宗大人
长孙澄风说:来人。
几名金丹弟子正心惊胆战候在庭院外,只听他冷冷道:家法已经管不了二公子了,送他去刑惩院给宫院长管教吧。
大弟子以为自己听错了:钜宗大人?
还不押下!长孙澄风厉声怒吼。
几名弟子噤若寒蝉,七手八脚拉起度开洵,几个人才把他硬生生地拽了出去。
白霰不敢抬头,他能感觉到度开洵越去越远,但那专注到可怕的视线一直死死钉在自己脸上。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把他从雪地上拉了起来,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不要怕。长孙澄风温和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道,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了。
扑通,扑通。
僵冷的心跳再次缓慢恢复跳动,破冰一般越来越响,越来越有力,一下下响在白霰耳边:
别害怕,白霰。我解除了你脊椎后那道总禁制,以后他再也不能那样控制你了。
放心,我已经对全族上下所有知情者下禁令,不会有人去外面乱说。
不要害怕,白霰,你在我心中与活人无异。
你不会死的。那个血咒应验的撕心之夜,当他因剧痛从昏迷中醒来时,看见长孙澄风满身鲜血紧抱着他,元神虚弱面色青灰,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根灵光璀璨的兵人丝,像是攥住了这世间最大的珍宝,伤痕累累却心满意足:
不要怕,白霰。我说过我一定能把你救活。
我会永远保护你,让你一生远离灾厄与恐惧。
地心深渊下,坠落的风声仿佛都消失了。
千万年积雪已当头而至,充斥了白霰的瞳孔,这时他听见耳边响起度开洵颤抖的声音,仿佛在作出某种绝望的保证:
不要怕,你一定能回去。
这是死亡降临前最后的誓言。
冰雪洪流轰鸣而下,吞没了两道交叠的身影,向万丈地心奔涌而去。
冰川荡平,盆地塌陷,千里长河倒灌平原。
辽阔的极北大地埋葬了一切。
第60章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的大地才渐渐平息。
咳咳!
徐霜策呛出大股热血,半晌才勉强止住,重重将不奈何钉入地面,喘息着起身。
灭世兵人被摧毁那一刻的气劲直贯上天,将黑虹贯日天象撕裂,终于露出了灰白渺远的苍穹。
放眼极目望去,冰原千疮百孔,巨人开膛时爆出漫天机关兵械,将大地砸出了无数个硝烟袅袅的石坑;更远处的冰山峰顶已被应恺撞塌,石碓中耸起一座山峦般的物体,正孤零零矗立在天空下。
那是灭世兵人死不瞑目的头颅。
徐霜策清出胸中最后一口淋漓血块,调息片刻,拔剑上前。
钢铁头颅已然半毁,仅剩的那只右眼血色尽褪,成了烧焦的巨洞,空空地对着天。眉心中有一道长达丈余的深深裂隙,还在不时冒出残存黑火,那应该是数千年前宣静河与它同归于尽时斩下的最后一剑。
它已经死透了,可这座时空只是幻境。
那么在遥远的、被强行暂停了的真实世界,这具兵人是否还在万丈地底,尚未被起出?
徐霜策凝视着它,心里浮现出一丝狐疑。
为什么法华仙尊阻止灾难的办法是把整个现世拉进大幻境?
为什么鬼修苦心积虑,要进入幻境的深渊中起出灭世巨人?
在这座交织着现世与幻境的巨大棋盘上,重重迷雾后隐约露出了两只博弈的手,一方属于现世的法华仙尊,另一方则属于身份未明的鬼修。
但幻境到底只是幻境,不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对现世已经发生的事实造成任何改变。
那么法华仙尊与鬼修这两派之间的激烈博弈,到底具有怎样隐秘却关键的意义?
呼!
又一阵黑火从兵人眉间裂隙中蹿出,打断了徐霜策的思考。他嘶哑地呼出一口气,唤了几句应恺,但没有回音,便起身跃至头颅顶上,四下逡巡片刻,只见半边熟悉的侧影俯在兵人右眼眶的角落里,赫然正是昏迷的仙盟盟主。
徐霜策疾步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应恺?
应恺并未受什么伤,但伸手一探便知元神不稳,应该是刚才斩首那巅峰一剑透支了所有的灵力。眼下徐霜策也没有丝毫灵力能让他立刻苏醒,刚想把他扛起来送出去,突然瞟见什么,动作猝然一顿。
只见应恺额角被黑火烧焦了一块,随着姿势变化伤口开裂,一股鲜血随之涌出,滴落在了身下的兵甲上。
然后就像深渊上空徐霜策洒落的第一道血、法华仙尊尸身颈间洒落的第二道血,一模一样的画面再度出现那血竟然被吸收了。
第三道血!
徐霜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瞳孔紧缩应恺竟与灭世兵人存在联系?
这怎么可能?
容不得他细思,这时随着鲜血被完全吸收,兵人颅内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封印被彻底解除,眉心裂隙中喀拉、喀拉数声机械运转声响,重重机关被依次打开,深处隐约显出一物,猝然闪现血红的光芒。
徐霜策紧握不奈何剑,良久才缓缓上前,站定喘息片刻,终于把手伸进裂隙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盒。
深渊下度开洵冰冷嘶哑的吐息再次从耳边响起:那不是东西,是一条路。
一条通向真实世界的不归途。
难道这是破解幻境的钥匙?
徐霜策盯着那个铜盒,手背青筋突起。正当这时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应恺模模糊糊地醒了:霜策?
徐霜策背对着他,把青铜盒收进袖中,定了定心神转过身。
你怎么样?他沉声问。
应恺一手捂着额角勉强爬起身,用力咳出几口淤结的血块,终于精疲力尽地缓过一口气来:没、没事,你怎么样?宫你那个小弟子跟柳虚之呢?还有度开洵和白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