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
程榭之想到此处,不由得任掌心擦过剑身,紧贴肌肤的地方一片冰凉。
这是沈寒琅当日赠予他的剑。
他微微一笑,用在今日也不算埋没了它。
开始吧。
他轻声说。
长剑自手中脱鞘而出,剑锋直指沈寒琅眉心。
程榭之全神贯注,计算着沈寒琅接下来行动的轨迹,确保自己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给出最合适的那一剑。
要完全胜过一个近神似仙的人没有长时间的积累练习必定无法成功,但若只是杀了他,则有更多的办法可以想。
恰恰对程榭之来说,这不是极难之事。
沈寒琅避开这一剑后,他思路至此断开,程榭之错愕地看着稳稳刺入沈寒琅心脏处的长剑,感到呼吸急促,心脏激烈跳动。
怎么可能?!
这不是他为沈寒琅准备的杀机,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剑。沈寒琅怎么可能避不开?
他脸上的惊讶诧异过于明显,一时间完全收不住。
沈寒琅缓缓抬手,握住了刺入他心脏的剑锋。
剧烈的痛苦袭卷四肢百骸,神魂碎裂的声音自识海深处响起。
他深呼一口气,使表情不那么扭曲狰狞。
够一句两清吗?
他声音温雅如昨,拉回程榭之的思绪。
他在问程榭之,今日种种是否够偿还他对程榭之的禁锢与逼迫。
程榭之这时候怎么能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可对于沈寒琅的话,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寒琅见他沉默,似乎有点失落。
你就这么恨我吗?
在他一瞬不瞬地注视里,程榭之缓缓摇了摇头。他对沈寒琅的所作所为其实没有到恨这么激烈的地步。
他一直都只是,无法忍受。
他没有回答沈寒琅的打算,抽回剑刃,深深地看了沈寒琅一眼,转身离去。
沈寒琅捂住被刺穿的心口,低声自语:
永远都两清不了的。
他弯了下嘴角。
那一剑并非杀招,让沈寒琅误打误撞捡回一条命,可他也受伤不轻,只能闭关静养。
程榭之与他身在一个屋檐下,却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
宛如陌路。
反正他要走了。
这种感觉连日来极为清晰,程榭之甚至隐约摸到了一点和这个世界的天道进行沟通的技巧。
他这一次能够顺利返回他自己的时代。
出意外的概率极低。
沈寒琅困住他的屏障已经不再起任何作用。
程榭之握着那颗桃花种子,走到沈寒琅房门前,驻足片刻。
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阿榭?
程榭之眉眼间一瞬的异样被敛起,沈寒琅恰好打开门。他披一件月白外裳,气血不足,唇色略白。
种子给你。
程榭之语调冷淡。
虽然不知道为何种子上会有你的气息,但这样的话,这颗种子留在我这里碍眼而已。
沈寒琅笑了下,苍白疏淡的五官鲜活起来,伸手接过那颗种子。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脾气似乎极好的样子。
程榭之:
他伫立片刻,一字一句对沈寒琅说:你看,你费尽功夫也没有办法永远禁锢住我。
沈寒琅垂眼:嗯。
程榭之这一次真的拂袖而去。
那是沈寒琅在栖碧山最后一次见他。
他的离开悄无声息,仿佛只是短暂出一趟门,以至于根本不需要告别。
沈寒琅伤势稍微好转时,程榭之所在的房间已经人去楼空,笔墨纸砚被摆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沈寒琅走进去,窗台上那颗被他放上去的桃花种子也已经消失。
他失笑。
程榭之终究还是带走了它。
而这也意味着
你终究会回来的。
如果你的笼子困不住一只鸟儿,那就将金笼变为一片林子。
鸟投林。
避无可避。
栖碧山的春光凋落。桃花谢了。
终有重开之日。
舒展的肢体被重新挤压,舒展的骨骼碰撞作响,漫长的过程结束后,程榭之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又恢复了离开前的少年模样。
他下意识往袖口一摸,桃花种子滑落至他掌心。
莫名心弦一松。
程声站在实验门口看着他,凤眼被狂热的好奇充盈。
实验成功了!
他扯了下嘴角,从仪器边离开。
你消失了三天。
程声走进来,站到仪器旁边,慢条斯理地说。
我以为你被这台仪器带入了某个时空风暴?
没这回事。
程声瞥他一眼。
不过早晨仪器出现了新反应,我想应该是你回来了。
你去了哪里?这身衣服像古时代的款式?
对第一次成功的试验,程声好奇不已。
一座没有人的山。程榭之扯了下嘴角,勉强回答,您有事吗?我现在很累。
没来由的,他并不想对其他人提起栖碧山和沈寒琅。
也许是因为太丢脸了。
他告诉自己。
程声哦了声,那真是太不幸了。对了,你手腕上是什么?
我记得你离开的时候,手上没有这个?
程声若有所思地在程榭之手腕上来回打量。
这个程榭之低头,这才注意到那串串珠也跟着他回来了。
因为沈寒琅给它下了禁制,无法取下来,所以才被带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