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跑到御膳房里去偷吃,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不喜欢我。燕琅笑道,若真是这样,倒确实有你这个做主人的几分风范。
程榭之面不改色:岂能为了一点口腹之欲,就随便改变自己的原则?
哦?燕琅墨眉一挑,生出几分戏谑,那今日御膳房做的荷叶鸡,你也应当不感兴趣了。毕竟口腹之欲,如何能重得过你的原则去?
那是燕燕的原则。程榭之纠正他,并且强调,和我没有关系。记得不要让厨房把荷叶鸡做得太咸。
燕琅似笑非笑地看他,程榭之满脸无辜的对燕琅眨了下眼睛,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燕琅这才含笑应了声好,又同他道:明日宫中会设宴款待南召使臣,你可要出席见一见这位南召太子?
说到底,程榭之的身份和南召关系匪浅,这几日提及南召时,燕琅瞧得出来,不管是为了什么,至少程榭之不是真的不为所动。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燕琅其实都不愿意程榭之离开远走南召,抛却私心,南召国内局势动荡不安,程榭之的身份又极为特殊,他一个本该受到严密保护的护国神兽,意外流落到北方胡人手中,本就其中颇有蹊跷,燕琅不得不担忧他的安危。在前一世程榭之不辞而别后,南召的局势也曾经动荡过一段时机,天灾人祸不断,几近亡国,但诡异的是这些动荡居然不久后就平息,只是从此之后南召与外的联系更加稀少,近乎避世。这桩旧事让燕琅瞬间想到程榭之。
他暗自蹙眉,估量着南召的局势,想要劝程榭之不要去南召,但是理智告诉他,他要尊重程榭之的决定而他不能以任何名义干涉。
程榭之拿着燕琅的狼毫软笔在宣纸上画着圆圈,一大片墨迹洇开,粗犷锋利的笔锋勾勒出隐约的南召二字轮廓,他沉吟半晌才道:这位南召太子在入京第一天就私底下偷偷见了唐与臣。两人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书信往来。这倒是很奇怪,唐与臣从未离开过帝京,怎么会认识南召的太子?
唐国公曾经有一个嫡亲妹妹,据说远嫁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过京城。暗卫查探到唐国公其妹嫁的是南召皇室中的人。燕琅为他解惑,也不询问程榭之是如何得知唐与臣和南召太子私下会面。
原来如此。程榭之颔首,不过你既然知道,居然还能忍他到今日?唐与臣和南召太子商量的可不是别的事情,而是如何造燕琅的反毕竟燕琅是个暴君嘛,推翻暴君拯救黎明不是情理之中?
何况唐与臣和燕琅之间,还有唐与臣单方面燕琅以为的夺妻之恨,他对唐子衿一往情深,只是委实不别辨是非,唐国公夫妇欲把唐子衿送入宫中,唐子衿自己也同意,他并不责怪他们,只觉得他们深有无奈,却怪起连唐子衿的脸都记不住的燕琅强夺臣妻,怪叶禾月不肯尽自己的责任。这也是很有趣了。
文官造反,三年不成。燕琅对唐与臣做派不放在心上,我正欲肃清这些享用民脂民膏而于国无用的勋贵们,唐与臣想要成全我,我何必急着将人赶尽杀绝?
燕琅前头几个皇帝,都平庸得没有什么建树,唯独给自己小老婆的父兄们封了一堆的公侯,来增加国库的负担,燕琅早就想将这些勋贵一网打尽,只是一直没有由头。现在唐与臣递了这把刀上来,他当然要好好利用。
做皇帝的人果然心都脏啊。程榭之笑眯眯地感慨,说起来唐与臣也可怜,妻子跑了,造反也没本事,还得求助其他国家的人,现如今还要被你利用。
程榭之都有点怀疑,他是被唐子衿不想嫁给他这事冲昏了脑子,才敢在手里无人的情况下就说自己想造反。
真是可怜极了。
程榭之再一次对唐与臣表示同情。
我也不是什么恶人。燕琅挑眉,翻过一页文书,既然你觉得他可怜,不如就成全他这么久以来的心愿好了。我即刻拟旨为他和唐子衿赐婚,让他们做一对神仙眷侣。
燕琅说着,不禁微微冷笑,我听说这位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被抱错的姑娘这几天在宫里头可是自在的很。
毕竟唐国公府都将她视为未来皇后。
他说话的时候瞟燕琅一眼,见燕琅蹙起眉头。
我从未有过这个意思。
等过会我便拟旨给她和唐与臣赐婚,让她拿着旨意早点出宫去!
唐国公府既然是京中一等一的门第,唐子衿这等出身不明的人赐婚给唐国公世子做正妻未免委屈了些。燕琅皱紧的眉头松开,便赐婚做个如夫人好了。
程榭之道:你搁这故意恶心人,唐国公府一家人恐怕都开心不起来。啧。
有了燕琅亲自下旨赐婚,谁家还敢把女儿嫁过去唐国公府?但是偏偏唐子衿又不是正经的世子夫人,是个阴阳怪气的如夫人,唐国公府皇后梦碎,哭都不知道往哪儿哭去。
是成全这对苦命鸳鸯。燕琅学着程榭之的语气笑道,也不知道是下头什么人阳奉阴违,放了唐子衿进宫。
他说着语气骤冷。
宫里头的老太妃就是个花瓶摆设,并没有权利,不知道谁阳奉阴违,才让唐子衿入了宫。若不是唐子衿拿腔作势拿到程榭之头上,燕琅也不愿意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年纪近百的老妇人过多计较。
程榭之唔了一声:是我放她进来的,毕竟宫中有些无聊。
第37章037
燕琅瞬间哭笑不得。
程榭之转过脸来,眼尾挑出一个轻微的弧度:怎么?
无事。燕琅语气稍顿,还是答道,迟疑片刻后终是又问道:你同那位真正的唐国公府小姐有些交情?
宫中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燕琅的耳目,程榭之并不奇怪燕琅知晓那天花园里发生的事情,他点了点头:有过一面之缘。
这位唐国公千金燕琅稍顿,措辞道,倒是比唐子衿聪慧些。
至少叶禾月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很会审时度势,最让燕琅满意的一点是,她很懂事地和程榭之保持距离。
程榭之对燕琅的评价但笑不语。他撑头看了看燕琅,意味深长地转过视线,奇异的碧蓝幽光在他漆黑眼睛里一晃而过,宛如一场幻梦。
叶禾月本人并不想被称赞一句聪慧,她宛如一块朽木低头坐在下首的椅子里,眼睛盯着脚下的青石砖,默数石砖上的纹路,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唐子衿用丝帕捂着脸低声啜泣。
老太妃坐在上首,头发盘的整整齐齐,稍一动作满头珠翠乱晃,她心里打鼓地转动手腕上绿汪汪的翡翠镯子,满心忧愁地询问两个重孙女。
你们说陛下这旨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大多落在唐子衿身上,希望这个自己宠了多年的小辈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可惜唐子衿只顾着自己默默哭泣,顾不上回答老太妃,老太妃听她抽噎,听得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混乱,忍不住骂道:别哭了!难道你一个身份上不得台面的养女嫁给我们与臣是很吃亏的事情不成?更别说陛下亲自赐婚,这可是谁都求不来的福气!哭哭啼啼的还不知道唐国公府对你怎么了。
唐子衿擦了擦眼泪,顿时噤声。
她心中还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难道陛下是为了成全她和哥哥,才决定放手的?可是为什么他只肯把自己赐婚给哥哥做如夫人呢?唐子衿心中又哀又怨,忍不住又想落下泪来,但是一对上老太妃冷冰冰的表情,她便瑟缩着身子,强忍泪水。
老太妃厌烦地转回视线,又看向旁边跟块木头似的叶禾月,忍住摔茶杯的冲动,尽力放平口吻:禾月啊,这件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