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前一步,血刺噗地刺进肉里生魂虽是魂体,一应却按肉身来,血肉筋骨,五脏六腑,该有的都有。
我错就错在,当时思虑不周,没能想起来王员外还会另外找人履行冥婚,事发后,除了讽刺他几句,气得他三尸神暴跳外,并未有其他作为。林稚水诚恳地看着她,我很抱歉。
以林稚水潜意识对此事的态度,他不管往前走几步,血刺也只能够穿破他表皮那一层肉,连指甲盖大小的血都流不出来,然而,女孩似乎被刺激到了,血刺倏地缩了大半,林稚水便也前进了大半的路,离她越来越近。
我向你保证。少年的双眼清澈而诚挚:出去后,我会向当今请求,将冥婚列入律≈校但凡有行冥婚者,按杀人罪处。
纵然并非所有人都是逼迫人命,有的办冥婚是真正去找恰好死亡的尸体,求一个心安,可为了杜绝黑心的家伙故意杀人来拿到冥婚的补偿,只能一刀切了。
女孩瞪着他,嘴巴抿得死死的,手也握紧了拳头,好像在抗拒什么但是,更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林稚水瞧着她,抬起了手,把袖子一撸,露出劲瘦的小臂,你要是很难受,我不介意你咬我的手。
少年长身玉立,红衣比血色还艳丽,在鬼气阴森中,静立在她前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对于受到无端指责的不满,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包容。
那包容似最锋利的战刀,挑开了固执的坚壳。
血色一点点褪去,女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到了蛊惑,慢腾腾地飘到林稚水的手臂前,垂下头去闻了闻,少年清冽的气息风一般拂来,她登时张嘴咬下去,对不起
林稚水感觉到自己手臂似乎被滴上了一些液体。
女孩哽咽着,牙齿狠狠陷入肉里,其实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她心里清楚,面前的少年有多无辜。正如他所说,举办冥婚的是王员外,贪图钱财把她送过去受死的是她的家人,他只是保护了自己的妹妹,而没有保护她而已,怨他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可是,鬼蜮本就一年开一次,而误入鬼蜮的人,如同凤毛麟角,王员外和她家人进来的概率极低,或许她投胎之前,都没机会为自己报仇。心中积满了愤恨与郁气,令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迁怒。
她就是在无能狂怒中,找到了出气筒。
林稚水从不给自己找气受,可同时,他也绝不推卸责任。
少年低垂眼眸,看着似乎是被强行钉进棺材里,活生生憋死的小女孩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毛躁得翘起来的发丝给掌心带来痒意,手下的小孩本该是温热的生命,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凉。
林稚水另一只手的拳头握紧:他们该死。我保证。
那语气很重,重得仿佛掷地有声。
女孩眼圈一红。身后又冒出了血影,她的情绪无∑骄玻血影便也再一次开启了乱舞状态,然而这次,却是彤缎那般飘柔,不小心擦碰到林稚水也是不痛不痒,比风刮还轻微。
你如果她的身体化作一团团火苗,驱散了空气中的尸臭,你如果是我的哥哥,该有多好。
火苗与第一缕鬼火相融,咻地将幽蓝变成了乳白。相应的,是第二缕鬼火更加荧荧发亮了。
第95章白白净净
鬼火将阴影分割,一块块布在砖石上,少年踏过去时,眼眸明明暗暗,恰若星河。
第二道焰光更加荧蓝后,幽幽佛敌意从黑暗中阴森森地冒出,林稚水脚下忽地变作万丈深渊,一晃过去的光亮,照出了渊底一柄柄刀刃冰冷的金属质感。
他在往下坠,耳边风声掠过,刀锋越来越近,寒芒慑人。
林稚水平静地:徐师兄,我有些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拿到学试第一的?怎么样的猪脑袋才能觉得我会被你伤害到。
他倒也没那么圣人,把每一条人命都算到自己身上。
随着话音刚落,身体坠落到崖底,刀刃连他的皮肤都没能划破,与第一个关卡时,红刺刺穿肌肤带来的效果简直天差地别。
崖底幽暗,徐吟想提着灯盏走出来,微弱的光芒亮着他身前寸地,亦照明了笑意不达眼底的冰冷双目,林师弟真是好胆色,这个时候还能伶牙俐齿。
目光相对,林稚水微微一笑:活着的你都比不过我,死了后,你还想爬我头顶作威作福?
他对被迫行冥婚的小女孩好声好气,可不代表他真的是个好脾气,随便鬼怪搓圆揉扁。
徐吟想笑容一滯。
怎么回事,才一年不见,这小子就猖狂成这样?看不懂形势?你还在指望包公?别想了,他进不来。这里只有赤|裸裸的一个人,生不带来的东西,也带不进鬼蜮。
然而,姓林的听到这话依然不见害怕,视线将他从上到下扫一遍,唇角噙的笑容令徐吟想忽然升起不妙的预感,就好像就好像对方轻而易举就能把他看透,此刻正在慢悠悠打量着他的猴戏。
徐吟想眼皮子一跳:你看什么?
林稚水笑吟吟地一拱手:徐师兄真大方,上来就告诉我如此大的情报。怪不得都说打虎亲弟兄,上阵父子兵,临到头来,还是得靠同门师兄啊。
弟兄对父子,岂不是在另类说我是你爹?
如果林稚水是故意恶心他,徐吟想承认,他做到了。此刻,徐吟想如同鼻尖捂了一条臭鳜鱼,想要拔刀将林稚水剁成肉泥,又知道自己伤不到他,气得脸上涌起绯红。
林稚水:徐师兄来此,定然是想要和我一笑泯恩仇吧?不然,师弟我令师兄身败名裂,大好年华断送了性命,不是真心悔改,认可自己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师兄早该将我万刀穿心了。
林稚水,你做梦!
不是吗?那师兄为何不提刀杀了我?
死人没有心跳,徐吟想却感觉自己被气到心口疼,一边又强忍着冲动,告诫自己绝不能意气行事,林稚水不清楚鬼魂不能伤他时,都敢阴阳怪气,要让他发现鬼蜮审判的规则,还不得再将他弄到魂魄不稳,三魂七魄离散。
便强行扯开话题:我告诉你什么情报了?
也没什么。少年看着他笑,我只是发现,原来每一关守关的鬼,没办法知道上一关的情况。
那个笑容,像极了嘲笑。
徐吟想顿时不想再和他逞口舌之快了,袖子一甩,退进黑暗中,灯盏往地上一砸,火苗腾地卷为巨蟒,灯笼大的竖瞳骇着凶光。周围升起古木森森,丰茂的树草几乎将林稚水掩映,而蟒蛇盘桓在至高的树干上,蛇首透过枝叶,幽幽望着他。
四周一切都很高大,唯有林稚水渺小。
普通的十六岁少年,此刻早已该吓得魂不守舍,丑态百出了。
徐吟想瞳中升起异彩,满心期待着看到这个。
既然从高空坠落没办法让他出丑,被巨蟒盯上,即将成为畜生盘中餐,总该露洋相了吧?
他想要看到林稚水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再无法保持那令人烦躁的平静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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