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法不扶贫,也绝不许有人自甘贫穷。
秦朝,不允许有咸鱼!
嗯,这对于六国里的咸鱼党来说,的确是晴天霹雳了。
林稚水:我懂你的意思,确实很多人被迫换到新地方后,不会去考虑新法是否更合理,只会心心念念自己的习惯被打破,从而怨上新法沉吟后,用更简洁的一句话概括: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王轻:这种怨念,这种恨,才是六国人时刻思念故国,陈胜吴广振臂一呼,天下皆反的缘由。
能过轻松的日子,谁想一个不小心犯法了,就要被拉去修长城修驰道修阿房宫修这修那啊!
林稚水陷入沉思之中。
王轻瞥了一眼他杯子里凉得很快的水,拿了起来,往窗外一泼,再执壶添上新的热水。
以她以前的大小姐身份,以及如今势力主君的地位,或许是第一次为他人斟水,做这个举动时,却是极为自然,林稚水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然行云流水般完成。
王轻以为林稚水在认真思考恨作为动力的可行性,实则是他将精神沉进小世界中,赶快给快炸鳞片的大黑龙顺毛鳞。
嬴政:怎么?朕的国土不养闲人也是错的?
林稚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咸鱼呸,我是说好吃懒做的人,合该受到鞭挞!就是为什么是他媳妇去当奴婢,不是他自己当?
嬴政斜瞥了他一眼,男的有力气,留在外面可以继续耕种。
这也是朝代局限所至,若是母系社会那会儿,估计就是将能留种的男人交易或者租出去,换来粮食、肉还有兽皮。
嬴政:作为败者,难道要朕下令,专门为他们誊写一份律法?那到底是朕一统宇内,还是六国侵占秦土!
林稚水:当然是您统一六国!在什么地方当然该遵守什么地方的法律,只有人遵从法律的,哪有法律迁就人的!
*
就在不远处,闲的没事干跑回来欣赏大秦军队的阮小七嘶了一声,手指搓着起茧的虎口,乖乖,秦始皇居然是这么个性格?
还要人哄?也太没有千古一帝的排场了吧!
吴用手擎羽扇,轻笑了一声,七郎,你小瞧他了。
阮小七:我哪里小瞧了?他不正在做吗?
吴用:在七郎眼里,林兄弟是什么样的人?
阮小七想都不想:是条汉子!
再详尽些?
热心肠,热血;想到就去做,图一念逍遥,不问前途险恶;对于对错有自己的一套理念,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错的在他眼中,就该纠正。
那,在七郎看来,林兄弟可会一直与王姑娘争论,直到东风彻底压倒西风?
对,他肯定是要理出个是非来。
然而,吴用却是摇了摇头。
他不会。
阮小七嘴巴微张,似想要说什么。
智多星平静的眸光在白昼下如同一刃白钢,似能穿透一切:他不会。*
嬴政抬眼望着少年。
林稚水。
他跽坐在高亭中,身后矮地是被拎出来练兵的兵马俑,身前膝盖上平放着一把长剑,秦人尚黑,那剑黑若深渊之水,隐隐有刺肤之寒。
陛下眼眸深邃:说服她。
不许输。
朕的学生,与人争论,绝不允处于下风。
林稚水的面色从诧异,到迟疑,再转为无奈,最后是燃起目标的坚定。
少年垂下双眸,举起自己的剑,遵命,我的陛下。
*
吴用手中轻轻摇摆着羽扇,他的唇角流露出看透一切的笑意,现在才会。
阮小七盯着吴用看了两息,又瞧了始皇帝两息,打量他身后飒飒作响的秦军,恍然大悟:他前面是故意的!
故意做出生气的姿态,好引出最后的要求。
吴用:不错。秦始皇受到的非议甚多,若是他一个个计较过去,每天也不用批完一石竹简了。
阮小七抓了抓头发,散乱的地方糟得如同杂草,他为什么不直接说,非要那么迂回?
吴用:因为林兄弟本身对争论与说服别人,并没有太强烈的执念。
阮小七惊讶:嗯?没有吗?
他得知了皇帝与三公九卿对整个人族的隐瞒后,在见到皇帝时,可有一字一句关于此事的建言?吴用慢悠悠地道出在此之前,少有人注意的事实,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阮小七这才惊觉,可按照林兄弟的性格,他绝不会去管那是不是皇帝做出的决定。
吴用:你再想想,他每一次站出来纠错时,都做了什么?只做了什么?
那些事情,阮小七能轻而易举说出来,还能按照时序给它列个一二三四,但他知道军师想要的绝不是那么简单的排序,便十分直接:军师你别卖关子了,我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
军师翻了个白眼:你那哪是脑子不好使,你那是根本懒得动脑子。
阮小七嘿笑。
吴用:以往不论哪一次,他在不认同对方的做法之后,他都不会与之争论,而是直接去做。
他不认可朝廷粉饰太平,却说可以理解,随后孤身去劫杀大妖。
他不喜欢李路行为了完美而擅改院规,却从不讽刺对方追求完美的想法,而是请阮小七出手,取胜后要求他撤回不正当的规矩。
他不赞同府官草菅人命的判案,却也没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通,只是将真相揭晓,缉拿真正的凶手归案。
吴用:公明哥哥一心招安,我何曾劝过他?不过是知道不可为罢了。
他是知道劝不动,林稚水却是从不打算劝。
你有你的理念,我有我的想法,我不说服你,你也别想着改变我,何需强求棉花如铁般坚硬,铁如棉花般软绵?
面对王轻,是他出于对李大小姐遭遇的同情,以及认可他们之间的交情,方才破例提上一嘴,纵使如此,他依旧没怎么动真格去辩论,几乎是顺着王轻的思路走,而非占据主动。
吴用想,如果自己猜的不错,要不是始皇帝及时转移林稚水的注意力,只怕他下一句话就是终结这场理念之争,另想法子去阻止此事比如说,到皇城之后,在不揭露王轻的情况下,说服皇帝给恨妖城换府官,再用时间慢慢纠正那些被洗脑百姓的想法。
这样不是不好,只是对于林稚水来说,恐怕和王轻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兄弟,恐怕才是我们之中最独的那一个,可他又不需要去做皇帝,当什么孤家寡人呢?
吴用侧头,远远看向始皇帝,真正做过皇帝的这一位,才是将收服人才刻入了骨髓里,他再清楚不过,只要林兄弟将王姑娘偏执的心思拉回来,待到她想通后,必然是对林兄弟感激不尽,肝胆相照。而林兄弟,他能做到。
他们这些文字世界里的人,对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