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贞拿下那支笔,也不见他沾墨,凭空在虚处书写,一列字缓缓浮现。
李路行魂魄,跟与凶手身旁。
非他之力,而是红玉笔神异。
褚贞忽地捂了嘴,咳嗽声直响。
这笔他知道功效,如果写的事情不是真的,就没办法写出来。
他顿了顿,脑海中想着魂魄可被大光明咒超度,笔下同样书出了这十个字,证明可行。
褚贞咳嗽声不断,咳着咳着,血迹自指缝中渗出。他的眼睛却亮得可怕,仿若恶鬼在人间。
你在干什么!
褚贞手一抖,转身,见男人站于阶梯口,眉眼中尽是疲惫之色,嗅之酒气浓浓。纵是如此,他依然厉声:我不是说了,不许你用它做私事吗!
褚贞的反应。却是把笔一摔,手往身后指:你自己看看,我是做私事吗!
男人大步下来,先捡了红玉笔心疼地抚了抚,才抬眼,看完后,浑身一震,贞儿,我
褚贞扭头,神色不耐:从小到大,你就没管过我,谁都知道子女要避父母讳,你却非常随便地给我起名叫贞,不需要道歉他脸上露出嘲讽,毕竟你从没了解过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看到我动了你的笔,想当然以为我是为了一己之私,也很正常。
男人脸上流露出愧意,不我只是怕你出事,这笔不能轻动,它耗的是人体精气神,用多了,会体弱多病,减少寿命,更甚者,用过头了,会直接精气神衰竭而死。
褚贞飞快地勾了勾嘴角,不用你管!我死了也是我活该!假装愤怒,脚步声重重的离开。
不用担心了,他父亲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似乎一直对他心有愧疚,只要他这么说,再加上那两句话很像是他好心想要为表弟超度,他父亲绝不会起疑。
这时候,身后飘来一句话:我会把这支笔换一个地方藏起来,你以后不用再来找它了。
褚贞脚步微顿,复又离去。
*
褚贞坐马车去了最近的寺庙,等到母亲给他送来钱之后,添了香油,要了客房,在房中,一遍遍念诵大光明咒。
行弟他幽幽地说,可莫要怪我啊,我学的是法家,目的高于一切。只要达到目的,是否仁慈,文明,合乎理法,都不重要。哥哥送你最后一程,你乖乖去投胎好不好?我做到了答应你的事情,你也该把欠我的剑还我了。
烛火忽明忽暗,似乎有谁在气急败坏。慢慢的,随着念咒声声,火焰烁动频率逐渐减少。
嗡,啊蒙嘎,微罗恰那,玛哈姆得拉
红鹦鹉落在窗前,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重重烛光下,跪坐念经的青年。他嘴角翘起的弧度,像极了那天看到亲表弟崩溃到顾不得仪态时,偷偷扬起的笑。
真的感情极好的表兄弟,在看到那一幕时,又怎么会幸灾乐祸呢。
*
皇城极大,林稚水开始想动用玉玺,然而刚把神识寄托天地,一股桃香袭来,温柔却不失坚持地,把他的神识按回身体里。
林稚水睁开眼睛,茫然四望。
也没见着桃花,也没见着桃子,倒是有不少桃木,没花也没果,空着枝头栽在皇城各地。
这还是玉玺头一回不能用。
林稚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把这事暂时放在一边,蹲守在褚贞家门口,耐心等了三天,才守到他清晨归来。
青年神色委靡,也不知道去做了什么,身上穿的轻薄宽衫倒是十分占便宜,哪怕对方明显一副没睡够的样子,也能在风吹起时,衬托出仙气飘飘。
非常有魏晋遗风。
林稚水还闻到了他身上有很浓重的檀香味。
包公从文字世界里出来,眼眸明亮,仿若发着黑光。他注视着褚贞,微微摇头,没有。
林稚水诧异:我猜错了?
居然真的不是褚贞杀的人?
包公道:只是一个多月,怨魂不至于散掉,没有,那就不是他了。
林稚水若有所思:看来,杀李路行的人一定要很厉害,才能让他毫无反抗之力。
但是,林稚水还是感觉不太对。
不对,不太对,我还是觉得他嫌疑最大。
檀香
庙!
林稚水飞快离开原地,往皇城里唯一那间佛寺去。
问得僧侣,得知褚贞为表弟李路行,念了三天三夜的大光明咒。
僧侣还感慨:褚施主真是对李施主情深意重,三天三夜都不怎么歇息。
林稚水抿了抿唇,转身往李家去。
包公:你还是怀疑
林稚水想了想,表示:因为我目前知道的嫌疑人只有他,我再去确定最后一件事,如果那东西能留下来,是他无误了。
林稚水问李家家主要他劈碎的马车碎片。这句话问出口时,他自己都不抱希望,毕竟都三天了,按理来说,垃圾早该被清理了。
果然,李家家主摇头:那个没有留下来,当天,家仆们就打扫干净了。
林稚水叹气。也是他想着大头在李路行的魂魄上,才没有立刻去找马车,现在好了,线索断了。
他慢慢去往大门,脑子里思考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可以破局。
林公子?
林稚水回头,便见一下仆直立他身后,沙哑着嗓音:我家小姐有请。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你家小姐?
是,李家大小姐。
林稚水满怀疑惑地跟着下仆走。
奇怪,到底是哪里听过这种沙哑的声音呢?
出了院门,走过小道,拐来拐去,经入一个个景墙,沿路之景,假山翠竹,青松木桃,颇有雅趣。
林稚水正在左右欣赏景色,忽然听到耳边一句飞快的低声:不要吃蛋。
林稚水眼睛猛地一眨,克制着自己扭头的冲动,心脏砰砰直跳。
蛋?
什么蛋?
是说,李家小姐会给他蛋吃?
前方,仆从依然是那副低着脑袋引路的模样,仿佛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将他引上一处小坡,走过柠檬树林,到小阁楼前。
仆从敲了敲门,听得一声请进,稍微推开小缝,便退后几步:公子请,小的就不进去了。
林稚水瞧着那条缝,黑黝黝的,望不见光。看上去很是吓人。
少年扶了扶青莲剑,走过去,把门推开,光芒疯狂涌进,眼前倏地一亮,就见花信年华的女子秀丽端庄地坐于椅上,裙裳下垂,绫罗软鞋旁,卧着一头雪白狮子狗。
她一双美目朝他遥遥盈过来,发如丝绸眼含露,林公子?声音也是烟一般轻,称呼完后,绣帕掩着口唇,轻轻咳嗽两声。
林稚水鼻子动了动,嗅出满屋子药味,将外边柠檬树的果香压到低迷。
李小姐。守礼,也是为了方便跑路,林稚水就站在门外拱手,打死也不进去。
李虹噗嗤笑出声,侧首,水笋般的手指头举止优雅地撷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林公子是不是在找马车的碎屑?在室内的侍女受到示意,把桌面的一个布包拿给林稚水,我早便想到林公子需要它,提前收起来了。
林稚水深觉柳暗花明又一村,喜道:多谢!
舍弟多次在信中提到您,说您文动文曲星
林稚水笑得有些尴尬。想也知道,李路行就算提到这个,也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李虹又咳了两下,帕子微掩的脸是病态的苍白,我相信阿行的死不是林公子做的,希望您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虹无甚本事,只能帮您留意些许需要收集的线索。
多谢!林稚水郑重道谢,这样已经帮大忙了。
侍女冲林稚水一笑,合上了门,没给任何寒暄的机会,他猜测里的吃蛋,连个影子都没有。
仆从立在不远处,眼不斜眉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