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狭长的眼眸里闪烁寒光:秦始皇陵消散,该进去一探。
左边的男子腰部以下蔓出一条红白花鳞的蛇尾。他抱着尾巴,慢吞吞的声音阴冷粘腻:一动不如一静。秦始皇修为骇人,又喜怒莫测。我倒认为,不妨按兵不动,再观望些日子。
母狼妖冷笑,黑色的长指甲敲上铁木桌面,溅起飞屑:妖军百万,一日嚼用便是巨资。观望?你出口粮?
他俩争执不下,吵得激烈,几乎就要当场打上一架,妖皇却只望着帐中烛火出神,并不打算调解。
烛火一跳,妖皇仿佛突然感受到什么,收回视线,冷淡吩咐:都退下。
互不相让的母狼妖与雄蛇妖同时收声。
是!
众妖齐齐行礼而退,不多时,帐中只剩妖皇一人。
四下寂静,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妖皇坐了一会,淡淡道:既来了,怎不进帐。
一道温润的女声响起:不请自来,非为客之道。
桌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位道袍莲冠的坤道。
她身边带着一名少女。
妖皇垂眼去看那少女,少女跟在坤道身边,与妖皇对视,眼睛黑亮,半点也不怯场。
明明面容十分秀气,却有股悍勇的匪气。
很眼熟。
对了,像逃进始皇陵那小子。
现在的人族变成这样了么?
妖皇道:你的女儿?
徐瑶阶不答。她的私事,没什么好与妖族说的,做了个道揖,客气道:贫道此来,为请妖皇退兵。
妖皇没得到回答,也不再追问。望她一眼,分明是坐着,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冰冷和压迫:哦?这是一种有如实质的威慑,徐瑶阶却没有感觉到似的,甚至犹有余力将林濛轻轻带往身后护住:此乃我人族腹地,妖皇于此驻军,人族日夜难安。
妖皇笑出声,像听到什么新奇的笑话:人类屠户杀猪的时候,猪圈里其他的猪总也不安的又与屠户何关?
徐瑶阶眉峰微微一蹙,又舒展开:如此,妖皇不肯退兵了?
妖皇拖长了寒绻的尾音:朕杀不杀猪,由得猪管?
林濛年纪虽小,却也听得懂这浅明的侮辱。她死死咬着下唇,怕坏了徐瑶阶的事,并不敢说话。
徐瑶阶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林濛一惊,抬眼望去,却见徐瑶阶垂眼,从道袍袖中夹出一页纸。
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或许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墨迹微晕,纸面泛黄,十分陈旧。
这实在是一张普通的纸,但见到它的一瞬间,一直猫戏老鼠般漫不经心的妖皇眼色倏尔凌厉。
妖皇坐直身子:你带了它来?!他一字一停,齿缝里挤出来似的,徐瑶阶,这东西只能用一次,人族可只有一张。
徐瑶阶声色温雅:但这一次,您要受伤。
帐内陷入死寂之中。良久,妖皇冷笑:好徐瑶阶,你好得很!
他满身威压倾泻而出,帐中一切都瞬间化作齑粉。即使林濛素来胆大,此时也不禁猛然瑟缩一下。
她头上忽而一重,是徐瑶阶抚了抚她。
徐瑶阶平和地接下这夸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咄咄逼人,微微一笑:这一回,您得听猪的了。
林濛仰头看着徐瑶阶。昏暗的帐内,她像是在发光。
她真从容。
是实力带来的么?
这就是实力?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实力,是不是就可以不再让哥哥为我担忧?
被徐瑶阶牵着走出妖皇帐中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徐瑶阶问她:怎么了?
林濛:您刚才,拿的是什么?
一页纸被递到她眼前。她凝神细看,见页首四个遒劲疏狂的大字
大、闹、天、宫。
*
帐中,妖皇多年不曾受气,此时久久不能平复怒气,闭着眼胸口起伏许久,倏尔冷笑。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徐瑶阶此来,必打算寻秦始皇陵。
那你可来,迟,了。
那老不死的,已经死透了。
*
林稚水出了李府的门,一路回家都是表情平静,紧砌的墙,高啄的檐,拉出的阴影覆盖在他脸上。
收摊回家,嘎啦嘎啦驾牛车的小贩认识林稚水,笑着打招呼:林公子回来啦,过两天是七夕,晚上有花灯看,记得出来玩啊!
好,一定出来。林稚水回他的声音,平静如水。
归家,落锁,转身的一刹那,少年脚步趔趄,噗地吐出一口黑血,淤着腥臭。
主家!包公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林稚水两眼发黑,站立不稳,还是撑着精神:没事,怒极攻心,心情不小心和幻境那一次重叠了,吐出淤血才是好事。
这就是他没用玉玺的原因。疾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又精神不振,根本没办法催动玉玺。
包公安抚他:一定会找到人的,主家莫慌,既然没有尸身,绑匪必有所图。
林稚水闭了闭眼睛,找到人了,就是李路行。
包公惊讶:居然真的是他?未免太明显
他亲口所认。林稚水皱眉,我想不通他撒这个慌的理由。
而且,绑人就为了威胁他出全力和他打一场,考虑到李路行为了自己顺心就擅自修改院规,不管别人会不会因此不便,如果绑人是为了逼战,而不是报复他,那还真像李路行会做的事情。
包公听完全程对话后,脸似乎更黑了:青莲剑仙有此后人,不若没有!
林稚水摇摇头,不说这个了。您留在家里还有其他发现吗?
每一处角落我都查过了,只有剑痕和一些零落浅淡的脚印,无法推断凶手去向。
好。林稚水抬脚去后院。
主家有何打算?
打算?宅子格外清静,便显得林稚水的说话声带着些许狠厉,他不是想要我全力而为吗,那就让他看看,什么是我的全力。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