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为何要对他出剑?
明明他已经足够谨慎小心,甚至执法堂都没有去,就是怕容染杀害同门之事会引动宗主的怒火,烧及于他身上。
阿檀还需要他日日炼药勉强续命,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思绪不过电光火石一刹之间。
但令人绝望修为压制依旧令容清绝动弹不得。
可怖的剑气擦过了脖颈,温热的血流淌了下来。
容清绝腿已软了,发疯似地打颤,却冷汗涔涔地回过神他还没死。栖云君那一剑避开了他。
房门已经大开,幽幽的冷风吹入进来,吹得窗边黑纱飘飞。
我从不在人背后出剑。
转过身。
身后传来栖云君冷冷的声音,如同?催命的厉鬼。
容清绝牙齿打颤,完全不敢转身,道:宗主,不知我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竟致您亲自动手。倘若是小儿之事,确实是我教导不严,致使宗主声名受损。我可以从此与之断绝父子关系,绝不教他再进宗门一步,还请宗主恕罪。
栖云君漠然道:二十七年前,你在做什么。
我容清绝面色彻底煞白,他终于知道栖云君杀意从何而来。
容染那没用的废物,在秘境里耍些不入流的手段败露也便罢了,怎还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
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二十七年前,宗主受天劫之伤昏迷。我为宗主安危着想,将宗主秘密留在了悬壶峰中疗伤。
栖云君道:如此说来,你没有出过悬壶峰一步?
容清绝:是。
好极。栖云君道。
容清绝,你敢以道心发誓?
容清绝不敢。
栖云君:转身,拔剑。
容清绝更不敢。
栖云君:不敢对我拔剑,却敢以谎言欺我?
容清绝半身发凉,知道而今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栖云君:善谎懦弱之人,不配我出剑。
他抬起袖,六道劲气从手中飞出,分为六个方位成?阵法将容清绝围困无边杀意自阵中生,而太清渡厄剑已经入鞘。
无边神识发散开来,悬壶峰弟子冥冥之中都能够感知到一道意念。
自今日起,容清绝不再是悬壶峰峰主。
灯火通明的悬壶峰上一阵哗然。
无数悬壶峰弟子同?时抬头望向峰顶。对他们而言,只见到乌云遮掩着月亮,夜色依旧沉寂,而天却已变了。
栖云君已经远去。
容清绝仍困于阵中。
渡劫与蜕凡所相差境界太过遥远,须臾间,容清绝已身中七十二道劲气,剑意肆虐经脉,穿透丹田,自执法堂审判不过半日,竟然也落得了与他儿子一般下场。
容清绝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
他就要死了。
可他还不能死。他还有阿檀要照顾。合欢蛊的母蛊宿主死亡,子蛊寄生者也?会跟着死亡。他不要阿檀死。他还有丹药和法宝可以续命。
容清绝仰起头,朝不愿不远人伸手。
阿檀
古檀拖着长链走到他面前。
容清绝想去抓她,却只见到古檀拿起地上的剑,狠狠插进了他掌心。
他手臂痛得抽搐了一下,恍惚看着古檀脸上表情。
没有往常所见惯的温婉和依恋,只有无边恨意与冷漠。
这么多年过去。
古檀又一次挣脱了合欢蛊的束缚。
她怎么还会有力气挣脱合欢蛊的束缚?
剑尖从容清绝的掌心拔出,垂在他的身体上方。
他绝望睁大眼,阿檀,你不能
又一剑。
插进了容清绝心脏之中。
合欢蛊停止了律动。
天空乌云散开。
月照四野。
悬壶峰峰顶之上恢复了沉寂。
月色泠泠照进桃林。
云天宫之中大雪纷飞,唯独此地,四季如春。
栖云君坐在一棵桃树之下,太清渡厄剑被他放在手边,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粉色花瓣落满他衣襟,白发在月色下流转着沉寂的辉光。
即便已经出手解决了容清绝,然而他体内涌动的气息未散,逼得经脉胀痛,宛如刀割。
无情道的心境本是平湖,被高墙牢牢围住,隔绝外间一切尘俗纷扰。
而今却生出了缺口。
平湖的湖水从缺口之中汩汩流出,如果不及时解决,缺口只会越来越大,最终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道基溃塌。
修无情道者不可动情。
这是师父在他入道之前,便已经反反复复告诫过他的话。
他闭上眼,太阳穴不断地跳动着。
经脉之中涌动的气流依旧在盘旋冲撞,彰显着他不稳的心境,然而修行无情道多年的他,竟无法将心绪平复,也?不想平复。
他固执地沉进了记忆的迷雾之中,在头疼欲裂的感知里,挥动着意念之中的长剑,斩破迷雾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一片光亮。
他来到了一片桃林之中。
桃林之中正站着一个少年。少年有着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如同?天上晚霞明艳。
对方回眸对着他笑。
漫天桃花在他身后纷飞。
天地灵秀似乎都倾注在少年身上,他望向世间山河渺渺,望向天地大道苍茫,却也绝然无法忽视对方。
栖云君低咳一声,唇边忽然流出了鲜血。
他想起来了。
二十七年前,他在天劫之中受了重伤之后,失去记忆的那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衣襟渐渐被血染红。
栖云君崩出青筋的手,缓慢从怀中取出一物。
是一个锦缎包成?的布包。
栖云君把?布包打开,里面躺着千百片墨色碎玉。
月色照进他空无浅淡的眼眸中,银白长睫蓦然低颤。
他起身,半跪在地上,就着月光,慢慢一片一片将碎玉拼起来。
第99章糖画
清晨,熹微的?光线从窗外照入,有莺雀鸣啼。
卧房之中,摆着?一张檀木雕花大床,足足占据了房中一半地方。四方床柱高阔,床头床尾皆雕刻出古朴花纹,出入一侧则做成圆拱形状,十分悦目温馨。
塌上有人正安睡。
天青色云纹锦被将床上人盖住,还有些落在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