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青年听到了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心头一动,刀尖仍抵在少年脖颈,回转过身。
却见得一个身着白衣狐裘之人。
幂篱遮住了他面目,身上修为气息很低。
最多不过炼气期。
那人身边站了一个黑衣青年,道冠束发,目光冰冷看着他,修为倒是不弱,与他一般,是金丹期。
不过只是金丹期。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侍卫都是元婴期,就连他自己,也快到突破金丹,凝就元婴了。
他素来骄横跋扈,见阻止他的人实力并不如何,便开口冷笑: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开口阻我?
你们可知,我父乃是道一教阳和真人座下大弟子南宫羽,而今道一教掌门,你们有什么资格,在我南宫擎面前,管我闲事?
叶云澜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资格。
自他重生之后,似乎总是被人质问资格。
倒也新奇。
他前世行救人之举时,从来都只是沉默出剑,不曾听旁人言语威胁。
世间善恶黑白,在他心中自有衡量。
即便,他剑法被视为邪恶,被他所救之人,也视他为厉鬼。
但他并不在意。
他行走在当时支离破碎的世间,救无数人于水火。确有善心驱使,但更多的,却不过只是习惯。
他并不期待他人的回报,亦不在意自己生死。
却只祈盼,上天能够回以一点怜悯。
他不信命,可为了保住那人一点残魂,日日行善积德,行过寺庙,跪拜神明,只为了让那人能有一丝轮回转世的契机。
如今,有人问他资格。
叶云澜漠然答:不过从我本心而已。与你何干?
南宫擎本来听他声音还觉悦耳,此时被驳脸面,顿时大怒,冷笑一声,声音尖利道:你头戴幂篱,藏头露尾,莫不是混进天池山中的魔修,才不敢以真容示人吧?
若不是,便脱下幂篱再与我说话。若是,那今日我南宫擎,倒是要替天行道南宫擎说着,抵着少年脖颈的弯刀一转,便已朝叶云澜而去,而后便听一声剑鸣,是沈殊骤然拔剑,为叶云澜挡住一击。
这些年,沈殊面容已经褪去了当初苍白阴鸷,平日举止得体,像是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了,可此刻那双眼却如同野狼般透出戾气,里面蕴藏的寒光令南宫擎一惊。
呵,你身边倒还有人护着你。南宫擎压下心中恼人的恐惧,扯唇嘲讽,见你脚步虚浮,又无修为,说魔修倒是抬举。莫不是凡间哪家女子,离家出走,和你着小情人修士私奔来这天池山快活吧?
单单是看身形举止,常人绝难将叶云澜认作女子,南宫擎说出此语,分明就是侮辱。
叶云澜面无表情。
前世他听过的侮辱责骂太多,人间怨他恨他想要他去死的人多不胜数,早就不会被言语所伤。
却听南宫擎继续道:仙凡有别,你这小情人能对你好上多久?待你被用脏了身子,也不知你日后凡间里的夫君,还要不要你这破鞋。
夫君二字,令叶云澜目光骤寒。
沈殊,退下。
沈殊:师尊?
叶云澜语声很淡,我只一人出剑。
只一人出剑。
这是一个对自己无比自信骄傲的剑修,向对手请战的姿态。
沈殊:是。
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家师尊此刻真正握住剑的时候,气势与他平日全然不同。
也和平日他教导自己的时候,不太一样。
那时候叶云澜尚柔和温情,纵然清冷淡漠,指点他的时候,仍然如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每个细节都会兼顾。
但却始终未尽全力。
而如今这般,或许才应当是对方用剑时候真正的模样。
冷漠,冰寒,无坚不摧。
没有东西能够将他融化。
陈微远正在寻仙阁上静静地看。
徐清月好奇忽然开口道:师兄在看什么?
陈微远侧过头,淡淡道:没什么。
他仔细冲泡着手中的春山凝露,而后为徐清月斟了一杯,清月,来。
徐清月微笑道:这春山凝露,茶香浓厚,有春意清甜,入口后又有回味犹甘,确实不错。
陈微远温声道:喜欢的话,便多喝一些。
雾气氤氲中,他快速一瞥,看向街上。
恰是此时,一道璀璨的剑光划过,仿佛晨星破晓。
剑很美。
他淡淡想。
而人,又当如何?
叶云澜已出剑,剑光萧索。
南宫擎双目不屑,手中弯刀举起,道:你想要自寻死路,莫怪我成全你。
他是金丹期修士,快要突破元婴,虽然被无数灵丹妙药堆砌起来的境界尚且不稳,但是对付一个没有修为的修士已经绰绰有余,何况周围还有父亲给他安排的侍卫。
剑光与刀芒碰撞。
平地烟尘荡开。
叶云澜已收剑入鞘。
幂篱后,他眉目流露出一点难言的寂寥和厌倦。
南宫擎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的刀已经掉在地上,脖颈边有一道淡淡血痕,直至此时,才绽开一道小小的缝隙,而后悄无声息淌下一滴血。
围观众人哗然。
他们本以为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而今发现,确实没有悬念,但结果却完全与他们预料相反。
陈微远握着茶杯,看着街上场景。
徐清月:陈师兄?
说罢,也眺望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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