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儿自从进了宫,哀家便将他当成亲儿子一般对待。太后忙打圆场,说起来这场婚事,陛下从去岁未入冬时便让礼部着手筹备了,想来花了这么久的工夫,该不会让国丈大人失望才是。
陛下去岁选了几个日子,要么是我不喜欢,要么就是遇上了旁的事情,没想到一直耽搁了这么久。柳临溪也开口替李堰打圆场,末了还道:昨日苏恒拿了喜服给我看过,这套新制的喜服,光是上头的纹绣就花了近七八个月的工夫才做好,精致的我都不大舍得穿。
柳临溪这话倒也不全是假的,那喜服李堰的确是去岁便开始准备,也的确花了不少功夫。而且两套喜服都是新郎的制式,李堰还亲自着人设计了新的纹样,与织造司从前惯例的纹样都不同。
柳父一听这话面色总算缓和了不少。
他脾气再冲,也不至于真在除夕家宴上同一国之君过不去。
说到底,他是好面子,却也并非全然不顾惜两个儿子。做父母的,到了孩子成家之时,难免都会心生不舍,只不过有的人表现出来就显得有点作妖。好在李堰大度,也不计较柳父屡次让他下不来台的举动。
随后乳母抱了两个孩子出来,小家伙一露面,场面顿时缓和了不少。柳父从前明明说过柳临溪生了孩子他宁愿打死也不认,见了孩子反倒比谁都亲近,任凭小家伙又是捏脸又是挠耳朵的,也不以为意。
一场家宴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吃完了。
柳向晚和于行之的婚事算是过了最难的这一关,李堰赐婚圣旨一下,于家自然也毫无反对的余地。柳临溪和李堰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十六这天,眼看着也就还剩两个多月的工夫,大婚还有好多仪程要准备。
过了年之后,十方说想念师父们,要回清音寺住些日子。
柳临溪虽然舍不得,但念着十方对师父们的一番情谊,自然也不能阻止。
十方这一去不要紧,狗蛋儿的日子顿时变得沉闷了起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哭啊哭的闹人,任谁也哄不好。正月十五这一天,十方从寺里回来,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又被剃了个精光,一颗小脑袋亮亮堂堂的走到哪儿都十分惹眼。
十方从外头带了好些小物件,想着带回来给两个娃娃瞧瞧热闹,没想到他抱着一堆东西到了寝殿之后,狗蛋儿远远的看到他怔了好一会儿,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众人都十分稀奇,猜测难道是几日不见,狗蛋儿不认识十方了?
原来看到他就不哭的主儿,今日怎么看到他反倒哭得越发厉害了?
众人琢磨了半晌,最后才得出结论,是因为十方又剃了光头,狗蛋儿不高兴了。小家伙认人还是认识的,但老盯着十方的脑袋看,十方伸过去给他摸了摸,狗蛋儿委屈地直瘪嘴。
小家伙太小了,搞不懂为什么十方好端端的脑袋几日不见便成了秃瓢,他只能在自己有限的好恶中判断出,还是长着头发的十方好看,光溜溜的脑袋看着就觉得冷。
后来没辙了,柳临溪让人给十方弄了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小家伙这才勉勉强强的接受了。自那以后,没回再回清音寺,十方都得防着师父们再心血来潮给他剃头
柳临溪和李堰大婚之前,京城还有一桩大事,那就是春闱。
这次春闱汇集了大宴各地的学子,柳向晚也在春闱名单中。
令人意外的是,此前早已从军的程远,在西北回来之后,去湍河营点了个卯之后又回了太学。这些时日他倒是一直精心准备春闱一事,看来是打算再次回来从文了。
此事程太傅自然是极为高兴,而程远也顺理成章的成了状元的热门人选。
春闱共分了三场,每场为期三天,考生们需得日夜都在贡院里度过,期间不可离开,也不可有人探望。
柳向晚要去考试,于行之比柳夫人都要紧张,不仅提前替对方备好了衣食所需,还主动报了名去贡院做临时大夫。贡院的临时大夫一般都是安排太医当值,为的是防止学子们考试期间身体出现问题,于行之走了后门才得了这个机会。
虽然期间也没法和柳向晚见面,但离得近一些心里会觉得踏实。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于行之亲自去了门口等着,柳向晚从里头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于行之拄着拐杖,伸手摸了摸柳向晚的手,问道:里头冷吗?
穿得这么厚倒是冷不着,就是地方太小了,窝得浑身难受。柳向晚一脸疲惫的道。
于行之见状,转过身弯了弯腰道:上来,我背着你回去。
柳向晚一怔,却没有拒绝,小心地拿捏着力道跳到了于行之的背上。
于行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揽着身后的柳向晚,步子虽然不快,却十分稳当。
我看到柳府的马车了。柳向晚抱着于行之的脖子,指了指不远处坐在马车上的老管家。
于行之笑道:几步路的工夫,你还怕累着我不成?
我怕被人看见传到于府人的耳中,到时候岳父岳母觉得我这个儿婿恃宠而骄,欺负你。柳向晚一边说着,一边朝老管家挥了挥手,示意让对方先回去。
我背上背的可是未来的状元郎,金贵着呢,别人想背都背不到。于行之道。
柳向晚趴在他脖子上小声问道:你要是不累,背着我去你们家老宅吧,我今日不想回家。
于行之失笑道:我让人订了席面送到了你家去了,本想一起庆祝一下,早知道你不回去,我就订两份了。
我在里头吃了几天干粮,如今也没什么胃口,就想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柳向晚道。
洗热水澡,这个好办,于家老宅别的没有,热水还是可以管够的。
于行之一路背着柳向晚到了老宅,将人放下之后,大气都没怎么喘。柳向晚起先还怕累着他,但见他步伐稳健,显然恢复的不错,想来过不了多久,都可以去跑马了。
家仆烧好了热水,过来叫柳向晚去洗澡。
柳向晚拿了换洗的衣裳,走了几步之后,转头问于行之: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于行之怔了一下,问道:什什么一起什么?
洗澡啊。柳向晚道。
噢于行之一脸无措地朝他走去,险些被自己的拐杖绊倒。
柳向晚一把将人扶住,问道:背着我走得那么稳,怎么这会儿平地也能摔?
地不太平于行之摸了摸鼻子,脸上迅速漫起了红意。
当日俩人在浴房里也不知待了多久。
家仆看到他们出来的时候,一脸茫然,心道水都凉透了,人怎么才出来?
礼部为了在李堰大婚之前将春闱的事情结束,所以提前了会试放榜的日子。于行之那日一早便去看了名单,柳向晚排在第三名,榜首是程远。
这个成绩在于行之看来已经非常了不得了,但他摸不准柳向晚的心思,所以也不敢表态,怕给他太大的压力,反而会影响殿试。倒是柳向晚最近的状态十分轻松,偶尔读读书,闲了就拉着于行之一起洗个澡,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殿试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殿试题目是李堰亲自出的。
几日后放榜,这次没等于行之亲自去看,礼部的人直接上门宣读了圣旨:柳向晚这次得了个榜眼。
状元郎是谁?柳向晚接了圣旨只问了一句。
回柳二公子,状元郎是程小公子。礼部的人道。
柳向晚点了点头,依旧没什么情绪。
若是排在程远后头,他倒是不觉得亏。
柳向晚中了榜眼,柳家上下都很高兴,当然于家也与有荣焉。
柳临溪想送点礼给他,和李堰商量了半天,决定干脆送一座宅子算了。
这宅子既是给柳向晚的贺礼,也算是给他和于行之的新家吧。毕竟俩人日后要成婚,若是住在于家,他们家人太多了,人际关系太复杂,若是柳家呢,柳老爷那脾气太招人烦,所以最好俩人还是搬出来住。于家倒是有个老宅,但太陈旧了些。
于行之说要入赘我们柳家,那这宅子便该叫榜眼府,哈哈哈。柳临溪坏笑道:或者叫国舅府?
咱们若是送宅子,就只送宅子,至于宅子的名字,不如让他们自己取。李堰道。那日于行之那番话,纯粹就是酒后一时兴起哄柳老爷开心的,他到底入赘与否,这事儿当然还是人家自己商量,李堰不想让柳临溪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