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枫被他吊了这么一顿,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忙从怀里取出银针道:少庄主误会了,我同柳将军习武,是想着将来行走江湖能有个防身之术。今日前来是特意想将这银针还给少庄主。
颜絮一看那针包,当即面色一沉,问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来,褚先生若是无处安放,丢了便是。
褚云枫一怔,一时没太明白好端端地怎么又惹人不高兴了。颜絮压根也不打算和他废话,转身便回了房,还顺手摔上了房门。褚云枫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捧着那银针又回去。
走到半路,褚云枫才有些回过神来。他打开那针包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便见那上头用丝线绣了两朵并蒂的莲花。看着那绣工并不如何精致,但丝线的痕迹很新,像是刚绣上去不久的样子。
这银针对于大夫来说,乃是贴身必带的东西,而且通常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褚云枫还记得他第一副银针便是父亲赠予的,此后许多年里,他都视若珍宝。
颜絮那日看似随手给了他那副银针,当时褚云枫并未多想,如今回过神来却觉得自己着实过于木讷了。他本就有银针,大小粗细都备的足足的,颜絮怎么会不知道呢?
既然颜絮知道,那日为何要将自己的银针留给他?褚云枫伸手摸了摸那绣工极差的并蒂莲花,心里觉得十分熨帖,心道难怪自己方才说要还回去的时候,颜絮会那般恼怒。
那日褚云枫回去的时候,神情颇为复杂。柳临溪还以为他是吃了亏,但见他一会儿似笑非笑,一会儿唉声叹气,倒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
直到入夜后,褚云枫有些忍不住了,主动朝柳临溪问道:柳将军,你同陛下在一起之后,可有互送过什么信物?
柳临溪一听这话,一点笑意地从怀中取出那枚龙符,开口道:这是陛下送我的信物。
褚云枫拿过来看了看,又问:那你送了陛下什么?
柳临溪道:今年上元节,我在路边买了一支木簪送给了陛下。
褚云枫皱眉道:陛下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只送了他一支木簪?
陛下可是大宴之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便是送他一根树枝,他也不会嫌弃。柳临溪道。
褚云枫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当晚他在自己的药箱里翻了好几遍,到底也没找出什么趁手的东西来,只觉得十分苦恼。
褚云枫这个苦恼一直持续了好几日。
因为一直想不到如何回应颜絮的心意,所以他一连几日都没敢去见对方的面。
这日李堰的信又到了,柳临溪拆开一看,李堰在信中说,三日后便会带着主力朝大周出击。他打算一举将大周击溃,再乘胜追击,言语间已经将这次的行动当成了最后的决战。
柳临溪看了信之后既高兴,又莫名有些忐忑。
总觉得李堰此举有些过于着急,既抛弃了大宴原有的优势,又冒了极大的风险。
而且大周从前一直不肯轻易服输,在西北打了这么多年,没讨到半点好处,都还坚持不退。如今却在莒国到了西北之后,便迟迟没有动静,有些过于反常了。若他们真的碍于莒国的加入,想彻底放弃,该当主动投降才是,而不是按兵不动。
但李堰的行动,并非他一人决定,卫鞅、于行之和邢虎都在西北,李堰不可能不和他们商量,若真有什么问题,他们这么多人不至于都没有察觉。念及此,柳临溪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
最后再三斟酌,柳临溪还是给李堰回了一封信。
他在信中将自己的担心都朝李堰说了,要他务必谨慎行事,不可冒进。
但他没想到的是,西北军提前一天开始了行动。
在柳临溪的信到达西北军大营的时候,李堰和邢虎已经带人出发了。
倒是于行之因为染了风寒,留守在了大营。
当晚,夜深之后,空荡荡的西北军大营突然烟雾四起。
留守的士兵很快便被烟雾迷晕了,而其他伤兵毫无反抗之力,很多人在熟睡中甚至都没有发觉异样。于行之较为敏锐,觉察到动静之后取了短刀和袖箭躲在暗处,最后却还是被潜行的黑衣人捉了去。
李堰临走之前倒也留了心,他派了两队人守着粮草,防止出现变故。但他万万想不到,大周会派人去袭击空荡荡的大营,更想不到于行之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于行之意识到被俘虏之后,下意识便想自尽,但对方早料到了他有此举,拿布巾塞住了他的嘴巴防止他咬舌自尽,然后直接挑断了他的脚筋,杜绝了他逃跑的可能。
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巾,一脸狞笑地看着于行之。
于行之一眼便认出,此人是大周的先锋将军,曾经无数次和自己交过手。
但打败他次数最多的人,是柳临溪。
正月开战的时候,我便一直等着柳临溪能来跟我打一场,没想到一直等到大周都要投降了,他也没出现过。对方蹲在地上,看着面带戾气的于行之道:这仗我们终究是打不赢了,战事过后我自会以死谢罪,但临死之前,我必须与他再打一场。
于行之嘴里被塞着东西,只能怒目瞪着他。
那人又道:你们的皇帝我是绑不到了,只能绑你了,但愿传闻中你们的交情是真的,若七日后柳临溪不来见我,我便将你的尸体割成碎块,一块一块的让人送到他面前。
第79章
先锋将军着人找来了西北军的一个士兵。
那士兵已经被毒烟迷晕了,先锋将军拿匕/首在他脸上扎了一刀,那人骤然被疼醒了。
于将军!士兵看到于行之被人制住,上前想救,被先锋将军一脚踢翻,踩在了地上。
留你一命,是让你给本将军去传个话。先锋将军道:想办法告诉柳临溪,七日之后我会带着他的好兄弟在他第一次打败我的那个山谷等着他。若他有胆敢同我单挑,无论输赢我都会放了这个人。若七日之后我见不到他,他就会见到这个人的尸体,而且不是全尸。
先锋将军说罢抬手又将那士兵切昏,防止他出声惊动了其他人,随后带着一队黑衣人和于行之,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周此前休战许久,一来是因为军队长期作战已经疲乏。他们的军队数量远远不及大宴,做不到轮番上阵,所以持续作战带来的压力非常直接。几个月下来,全军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疲劳的状态。
除此之外,莒国的突然加入,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慑。虽然莒国的兵力远远不及大宴,但他们素来骁勇,且新军出战气势无人能挡,自然会让大周心生忌惮。可以说莒国军的加入,对西北军来说,等于是如虎添翼。
更让大周雪上加霜的是,青夷国抵不住压力,迟迟不愿再出兵。
和青夷国联盟的瓦解,成了压死大周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不敢再轻易出兵,却又不愿接受数年来的鏖战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所以便造成了此前不进也不退的局面。但李堰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结束这一切,所以没有给大周更多犹豫的时间,带着西北军主力,与邢虎所率领的莒国军侧翼,一同朝大周的主力营发起了进攻。
大周的军队虽不愿投降,但全军已经没有战意,被李堰带人一举攻下只是迟早的事情。于是,压抑了许久的西北军,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再加上主帅是一国之君,更极大的鼓舞了全军的士气。
李堰仅仅用了两日的工夫,便将大周击得溃不成军。大周的主帅在激战中被西北军乱刀砍死,其余各路将军死的死,伤的伤,最后活着的都成了西北军的俘虏。邢虎则带人直接接管了大周军的粮草,给他们来了个釜底抽薪。
青夷军走得倒是及时。一个被俘虏的大周将领苦笑道:当日我等便苦劝大帅早些停战和谈,若他不固执己见,大周也不会走到今天。
李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一个被俘之人,在俘虏你的敌军主帅面前,如此诋毁自己刚刚殉国的旧主,看来是很在意自己的这条小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