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临溪道:此前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清楚。如果周回对董归的情义果真那么深,为什么不独自承担这一切,他明明可以不拉着董归一起执行这个计划。以他在大宴生活了十几年的经历来说,他的能力和心思缜密程度,绝对比我们想象中都要更深。
这放在谍战剧中,就是一个成功潜伏了多年的老特务啊,老特务的业务能力下个蛊还能做不到?哪里需要什么帮手可他却偏偏要拉着董归共沉沦。
乍一听,似乎俩人多么情深义重。
过后一推敲,便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或许是董归觉察到了,他瞒不住呢?李堰道。
有这个可能,但如果真是这样,也说不通。柳临溪道:换成是你的话,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很可能会让我陷入死地,你会和我一起死吗?
李堰目光一敛,开口道:若我是周回,我会带着你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若是我我会选择一个最安全,最稳妥,对我们的未来最有保障的法子。柳临溪道:我既不想伤害那些无辜的敌国百姓,也不想让我的爱人一辈子跟着我东躲西藏,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毕竟一天是特务,终身是特务,想要逃走,那得天天惦记着母国的追杀。
李堰看着他,问道:你会怎么做?
既然董归可以为了周回背叛自己的家国和同胞,若他当真爱董归也那么深,为什么不背叛大周,以投诚的方式效力大宴呢?柳临溪道:这样一来,周回虽然也背叛了自己的家国,可并没有实质性的行动,至少不会连累无辜百姓。
此前,大宴与大周已经接近休战的状态了,所以周回无论怎么做,对大周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顶多是没帮着自己的母国害死敌国的百姓罢了。可若是依着原来的计划,董归不仅会落得这个下场,还害死了那么多人,阴德都损没了。
这笔账,无论怎么算,朝大宴投诚都是最划算的。
可他还是那么做了,不仅自己死了,也让董归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因为他不爱董归?李堰问道。
我觉得不是不爱只是不够爱。柳临溪道:相比董归来说,周回对大周的忠诚在他的信念里才是最重要的。
李堰问道:所以周回最后服毒死在你面前,并非为了挽救董归,而是另有目的。
没错,至少在周回的心里,董归并不值得他丧命。柳临溪道:他的目的,是为了告诉我这一切,因为一旦我知道西北的战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于行之回西北。
事实证明,那日董归死后,柳临溪第一件想到的事情确实是让人叫于行之进宫。
若周回不打着保董归一命的旗号,而是直接告诉柳临溪这个讯息,柳临溪定然会怀疑他的目的。但他扮作深情,柳临溪下意识便会认为周回是想救董归的命,所以根本不会往别处想,也不会质疑周回透露这件事情的动机。
李堰闻言起身下榻,朝外殿当值的内侍吩咐道:立刻让禁军派人连夜去于家老宅,传朕的口谕,命于将军暂时不回西北。明日一早,让他进宫见朕。
柳临溪怕吵醒十方睡觉,披了衣服下榻,又取了李堰的披风,也去了外殿。
李堰接过披风披上,开口道:想不到大周的人,竟然谋划到了这个地步。
事情倒也未必那么糟糕。柳临溪道:军粮一事是因为我要查仓储司,所以才耽搁下来,加起来耽搁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要将消息传递给大周,勉勉强强可以做到,但要待大周做了要开战的决定,再传回来京城,时间却是万万不够的。
也就是说,二月二开战一事,与粮草被扣押一事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换句话说,开战一事到底是不是周回制造的烟/雾/弹,柳临溪他们如今都无法断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于行之更像是他们的目标。
如果从时间上来算,消息从京城到大周,再从大周传回京城,只够带回来京城疫症得控之后大周的反应。柳临溪道:我猜想,大周给他的反馈很有可能恰恰相反,不是急于再次开战,而是休战。
毕竟原本大周的计划,是京城因疫症沦陷,大宴举国慌乱之际,趁机在西北发起攻击。既然他们的计划失败了,急于再次出手便显得极为冒险。
想通了这一层,柳临溪和李堰心里的石头都落了一半。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以防大周还会有别的后手。
这么一折腾,眼看也快到了早朝的时间,李堰自然是不打算再睡了。
俩人便收拾了一番,直接传了早膳。
柳临溪一边吃着东西,又想起了周回,开口道:你说周回心里,董归究竟有多少分量?若说他不在意董归,但因为十方出生时董归险些丧命,他便一直不喜欢这个孩子。后来在山上的时候,我听他提起董归,也并非是不在意的,他甚至想过要绑架我去换回董归。
但他最后还是利用了董归和自己的感情,全了他对大周的忠心。李堰道。
都说忠义难两全。柳临溪苦笑道:我想若是换了别的事情,让周回为了董归去死,他也未必做不到。但为了大周,他却可以忍受让董归去死。
李堰闻言看向柳临溪,目光不由一黯,他很想问问柳临溪,若是换个位置,柳临溪可会为了他去负了天下人?可他不会自讨这个没趣,就像他是大宴的皇帝,哪怕自己性命不顾,也不能不顾大宴的安危。
柳临溪亦是疾风将军,是守卫疆土的勇士。
这样的问题,实在太过辱没了他满身的伤疤和曾经的九死一生
但这样的柳临溪,哪怕未曾将李堰放在心尖上抵过众生的分量,他也没什么好不情愿的。能在柳临溪心里有一席之地,他还有什么可不甘心的?
朕一会儿该去上早朝了,你回去睡一会儿。李堰道。
我陪你一起吧。柳临溪道。
柳临溪心想,今日李堰必定要在朝堂上提及粮草一事,此事原本便是他负责核查,如今出事了,他应该在场,而不是躲起来。
今日朕不会提粮草的事情,无凭无据提出来,不仅会让朝臣猜忌,还有可能生出别的事端。李堰道:回头朕先找户部尚书探一探底,若是他为曾参与这件事,或许还好收场一些。
柳临溪闻言觉得有道理,如今是个乱局,李堰反倒越要镇定。
在这些事情上,李堰思虑一直都比较周全,柳临溪相信李堰的做法定然是最稳妥的。
李堰去早朝之后,柳临溪原本也想休息一会儿,但有禁军来报,说于行之已经进宫了,如今在御书房等着。柳临溪当即便去了御书房,没想到在那里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程远?柳临溪打量着程远,算起来俩人也有数月未曾见过了。
当时程远还是个毛头少年,如今已经颇有几分行伍之人的气势了。
柳将军。程远朝他拱了拱手道。
看来肖帅把你调/教的不错,看着很像那么回事了。柳临溪半开玩笑的笑道。
此前围猎之时,程远可是把李堰得罪的不轻,李堰当时放了话,不会再让程远见到柳临溪。今日倒是猝不及防便违逆了圣旨也不知道一会儿李堰下了朝,会作何感想。
但肖英既然知道程远和李堰之间微妙的关系,此次还派了程远进宫,可见是有意为之,多半是想借着什么事情,化解一下矛盾,免得程远将来在军中不好升迁。
于行之显然并不知道为什么李堰又改变了计划,让他进宫。不过眼下当着程远他也不便开口问,只给了柳临溪一个眼色,那意思程远这次来是带着事儿的。
柳临溪意会到了于行之的意思,便主动开口朝程远问道:湍河营还没到述职的日子吧,怎么肖帅派了你来述职?
大帅派我进宫,是因为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他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正式上折子,于是才派了我过来。程远说着递了一个写好的折子给柳临溪,又道:此事说小,是因为并未产生任何后果,说大,肖帅只怕发生这种情况的并非只有湍河营,所以觉得要知会陛下一声,免得出事了以后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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