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整晚的空调,葛苇觉得有点闷,这会儿车开起来,窗外有风,也就不会太热,于是葛苇叫司机把空调关了,自己把车窗打开一条缝。
瞥了一眼前座,顾晓池身旁的车窗,不知何时,也打开了一条缝。
风吹进来,葛苇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被风往后拂着,挡在眼睛上。
葛苇伸手撩开,别在耳后,偏偏风大,跟她闹着玩儿似的,刚理好的头发,很快又乱了。
葛苇索性把手肘支在车窗上,一直伸手按着头发。
头发不挡眼睛了,她就能看到前座的顾晓池。
顾晓池个子高,靠着椅背坐着,还能露出一点头发尖。
她的短发也被夜风吹着,像草地上清新的草,一摇,又一摇。
看得葛苇的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一同随着夜风翩飞的,还有顾晓池身上的味道,也像青草,或者深山里的什么药草香。
夜风逆着车子行驶的方向,往后吹,顾晓池身上的味道,就往葛苇鼻子里钻。
也没过多一会儿,车子缓缓停下,司机说:到了。
葛苇愕然。
她从未料到,这一路的行程,会这样短,这样快。
顾晓池拉开车门,下车,还是沉默的没有一句话。
葛苇想了想,也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第68章破冰
顾晓池下了车,就径直往前走。
她租的房子,就在美院附近的胡同里,不远,走两步就到。
偏偏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顾晓池犹豫了一下,停步,转头,看到后座的葛苇,竟跟着她一起下车了。
不过站在原地,没走动,见顾晓池回头,冲她扬了扬手里的烟。
看样子是下车抽烟的。
葛苇离车不远,刚好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下,整个人的身影很模糊,只听到她手里打火机的声音。
咔嚓,咔嚓,点了两次,才点燃。
也不知葛苇是不是有点喝多了,刚坐在车上的时候,顾晓池还能闻到葛苇身上的酒气。
风大,不仅带来葛苇身上的酒气,也吹得顾晓池额前的刘海乱飞。
之前剪短发的时候,发型师给她剪了个狗啃刘海。这么多天过去了,刘海早已长长了,顾晓池没时间修,刘海搭下来,偶尔会挡住她的眼睛。
坐在车上时,车窗开了一点点,刘海就在夜风中乱飞,一下一下扫在她的睫毛上。
趁着纷飞刘海遮挡的时候,顾晓池瞟过一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能看到,葛苇坐在后座,意外的安静。像是跟顾晓池形成了暗地里的默契,都下定决心,不再跟对方说任何一句话。
葛苇今晚一杯接一杯的,没停过,上车后她一手撑在车窗上,手指按着自己的一头长发,脸颊还有一些微红,眼圈也有点红。
脸上的表情怔怔的,看着前方,也不知是不是在看邶城的夜色,如痴如醉。
直到司机说到了,葛苇才醒过神来一般。
顾晓池收回了目光,下车,却又听到葛苇跟着下了车,站在一棵树下,抽着一支烟。
夏夜里,有蝉鸣的声音,好像还有蟋蟀,唧唧咕咕的。
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葛苇躲在树的阴影里,看顾晓池的眼神,就有些肆无忌惮。
她喜欢这样的沉默,好像什么都不必说。她又害怕这样的沉默,好像说什么都不再有用。
每天面对着顾晓池,其实,她也几次三番的想开口。
却每次,舔了嘴皮,喝了酒,还是觉得嘴皮太干,嗓子太涩,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像现在,第一眼对视的沉默,是默契。到了第二眼、第三眼,就是尴尬。
葛苇实在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好一口一口抽着手里的烟。
忽然顾晓池指了指。
葛苇看过去,停在路边的那辆车边,好巧不巧,一只黄猫走了过去。
葛苇也不知顾晓池的意思,是不是在说这只黄猫,跟那晚她们一起看过的那只很像。毕竟葛苇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清过那只黄猫,到底长什么样。
猫路过葛苇的时候,轻轻喵了一声。
像撒娇。像耍赖。像在替葛苇说着一句什么话。
也许是这声猫叫,打破了沉默的尴尬。葛苇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吸着烟,再次向顾晓池看过去。
顾晓池居然笑了一下。
葛苇一愣。
她好久没看顾晓池笑过了。顾晓池这人,本来就不爱笑,以前也就对着葛苇的时候,会笑得多一点,有点害羞,又带着那么点撒娇的意味。
葛苇挺喜欢顾晓池冲她笑。
不过这次在剧组重逢,葛苇就没怎么看顾晓池笑过。
神色一直淡淡的,跟人说话的时候很认真谦和,但就是不笑,有点不好接近的样子。
就连刚才玩天黑请闭眼的时候,葛苇一度怀疑顾晓池喝多了,脸都红了,大家都在嘻嘻哈哈的时候,她却还是没笑。
这会儿顾晓池却笑了。
在夏夜的晚风中,嘴角上扬,是一个真切的微笑,牙齿露出来,在夜色中,像贝壳。
激荡着人心底的潮汐,哗啦,哗啦。
葛苇一时也分不清楚,顾晓池是在对她笑,还是在对猫笑。
还没等她想清楚的时候,顾晓池就已经转身走了。
葛苇站在原地,还是没说话。
又一阵风吹过,略微大一些的风,吹着她指间的烟灰,飞扬在风里,迷了人的眼。
葛苇抬手揉了揉。
她把烟蒂熄了,扔进路旁的垃圾桶,转身上车,告诉司机:走吧。
缓缓驶离了美院的校门,越来越远。
倒是这时,葛苇觉得,街道上又恢复邶城一贯的拥堵了。
******
葛苇以为,她和顾晓池这种彼此不说话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
到了电影拍完,各自散伙,也许对她们两人都是解脱。
葛苇万万没想到,她和顾晓池,在待在同一个剧组的这段时间,还会再说话。
还是因为乔羽。
有一天晚上,陈导被资方叫去开会,没安排夜戏。
乔羽走过来:晚上去吃麻辣烫么?
葛苇有点犹豫。
乔羽劝她:去吧,好久没回过那边了。
乔羽这次演的师傅,有点鹤发童颜的那个味道,显小。终日一袭红裙,衬得她冷白的脸色,都跟着红润了些。
这样一来,身上清冷的感觉好像淡了点,整个人看着亲和不少。
葛苇看着她笑了笑:好啊。
那边。
指的是葛苇的大学学校,戏剧学院。
当然也是乔羽的大学。还有慕雨的。
从慕雨临毕业时发生那件事开始,葛苇和乔羽匆匆离校,后来,乔羽又去了美国那边发展,两人或有意或无意,都再没回过学校那边。
曾经听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的母校,变成了两人嘴里的那边,一个提都不愿提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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