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两人,还不是现在这样普通朋友的关系。
她站得离顾晓池很近,能闻到顾晓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有洗衣粉的味道,还有一种草本植物的涩味。
葛苇的喉头动了动。
喂她说。
结果这时,葛苇的手机响了。她看了顾晓池一眼,接起:喂?
顾晓池一直低着头,保持沉默。
其实顾晓池隐隐能从手机听筒里,听到乔羽的声音:我们到了,下来吧。挺欢快的。
葛苇挂了电话。顾晓池拎起地上的包,说:走吧。
那个旅行包是葛苇的。她自己的东西,装在肩上背着的书包里。
葛苇换了鞋,跟在她身后。
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顾晓池把旅行包递到葛苇自己手里。
嗯,普通朋友。
上了车,发现是乔羽的未婚夫Ben在开车,乔羽坐副驾。
乔羽转头笑:放松的行程,就不找司机了。
葛苇说好。
车子平稳的行驶。路过高架桥,路过蓝天白云,路过一个个不知藏着什么故事的行人。
葛苇看上去快要睡着了。
她最近总是显得很累。
顾晓池跟葛苇一起坐在后排,能闻到葛苇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还是熟悉的。酒香,茉莉花茶香,淡淡的却很勾人。曾在一辆奔驰的后座被无限放大,因为那时,葛苇出了一身的汗。
手指攀着顾晓池的肩膀。连指尖都是那样的香味。
顾晓池强迫自己转头看窗外,盯着一个路牌看得专注。
黉街。顾晓池不太认识那个字,就盯着下面的拼音看。
原来宝盖头多加两点,下面一个黄字,不念huang,念hong。
顾晓池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看得这么专注。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车开了四个多小时,才抵达了葛苇所说的山庄。
四人一起下车,Ben拎着乔羽的行李,乔羽拎着葛苇的行李,很奇怪的配置。
办理入住。四个人,两间房。
葛苇看了正在跟前台说话的乔羽一眼,又看了顾晓池一眼。
乔羽把房卡递过来,笑着问:房间紧,只订到两间,不介意吧?
葛苇笑:订到两间已经很厉害了。
顾晓池没再说什么,接过房卡。
一起吃午饭,山庄的自助。
葛苇刚想站起来,乔羽按了按她的肩:腿伤还没完全好,我去帮你拿。
葛苇点点头。
旁边的顾晓池,看了葛苇的小腿一眼。葛苇看她,她却又移开了目光。
不一会儿,乔羽端着餐盘回来了。
牛排,松露口蘑,煎芦笋上面洒了香菜。另有一碟子蓝莓和草莓。
乔羽把碟子放在葛苇面前,眨眨眼:不会胖。
Ben指着碟子里的香菜,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能吃习惯么?
葛苇和乔羽一起笑了。
顾晓池低着头,把一大口意面塞进自己嘴里。
乔羽说:我可能是全天下最了解小苇口味的人。
比她自己还了解。乔羽问葛苇:你说是吗?
葛苇笑:或许还真是。
Ben抗议:为什么你了解你朋友,比了解你未婚夫还多?
乔羽说:我大学跟小苇朝夕相处了四年,毕业快十年,我们没断过联系。
而我们,dear。乔羽拍拍Ben的脸颊:不说订婚,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年呢。
认识不到一年?
顾晓池咀嚼着混在面里的小番茄,留心听着乔羽的这句话。
也就是说,乔羽认识Ben不过几个月就跟他订婚了?
速度好快。顾晓池想,是一见钟情的真爱么?
葛苇把芦笋上洒的香菜,吃得干干净净。
四人站起来,一起往餐厅外面走。
乔羽挽着Ben的胳膊:我们要去泡温泉,你们去随便走走?
并没有邀请她们一起去,看样子,是想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光。
顾晓池悄悄看葛苇,葛苇嘴里说着好,目光却不自觉的移开去。
眸子垂下来,脸上的表情,淡得像烟。
葛苇这样失落么?顾晓池的心里,抽了一下。
乔羽挽着Ben走开了,一路上能听到她对Ben的私语声,还有轻灵的笑声。
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但那絮絮的声音,却一直回荡在顾晓池的耳边。
显然对葛苇也是这样,因为顾晓池看到,葛苇烦躁的挥了挥手,在自己的耳边。
见顾晓池看她,葛苇很快又把手放下了,问顾晓池:去走走么?
顾晓池想了想:行吧。
山庄地处郊区,地大得跟不要钱似的,有很广袤一片林子。
顾晓池和葛苇一起走进去。
石阶修得很完善。上午还阳光普照的天气,此时阴了下来,走在树林里,水气重,更是像下着蒙蒙细雨一般。
顾晓池和葛苇,两个人都是双手插兜,一前一后走着,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普通朋友的距离。
石阶上的青苔沾了水气,变得很滑。葛苇的鞋子不好走稳,身子歪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顾晓池,马上停下脚步。
但没转身,也没扶葛苇。
葛苇低声说:没事,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
一片小小的水塘。
葛苇走过去:这是芦苇吗?
忽然她说:这不是我们两的名字么?晓池,芦苇。
结果顾晓池远远看了看,说:那是荻。
葛苇:
差不多吧。她说。
忽然蹲下身子,捡了一个什么,又站起来,对着顾晓池晃了晃:看。
是一支短短的蜡笔,蓝色的。
葛苇说:不知是哪个小孩儿丢在这里的。她忽然来了兴致,问顾晓池:给我画张画像?
顾晓池问:现在?
一时间空气里有点沉默。不知两人是不是都想起了上一次画像。
是在美院的画室。
地板上的石膏像,扔在一旁的裙子和内衣。窗外轰鸣的雷声,躲在画布里意外的拥抱。
都像历历在目。
葛苇轻咳了一声:这山庄在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没啥其他玩的,打发时间嘛。
她在水池边坐下。
顾晓池默默看了她一阵,说:没有纸。
葛苇想了想,摸出口袋里的烟盒,把烟都抖出来,放回口袋里。
又把烟盒撕了,凑成一张小小的纸。
顾晓池走过去,从葛苇的手里接过烟盒和蜡笔。
很小心,连葛苇的指尖都没有碰到。
顾晓池在水池边,找了块尖锐些的湿透,磨了磨蜡笔,把笔头磨得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