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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与你/夜会有期(GL)——顾徕一(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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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村的男孩,风一样跑过她的身边:爹妈死,奶奶瞎,小煞星,没人要。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没心没肺。

小小的顾晓池抿了抿嘴,低头,专注在自己眼前的路上。

她刚三岁的时候,外出打工的父母就因为一场砖窑事故双双殒命,从此跟盲眼的奶奶相依为命。

通常是奶奶来镇上卖货的,但今天,奶奶重病。

家里的药和粮食,都不剩什么了。

顾晓池急得没办法,上山采了满满一筐菌子,想到镇上卖了,给奶奶买药。

脸上、胳膊上和腿上,被野生的荆棘丛划得一道一道的。采菌子时不觉得疼,这时候后劲上来了,疼得嗓子眼里冒出一阵阵的锈味。

小女孩不知道划在脸上的伤口深了,清秀的脸庞有破相的风险。只想着多采一朵菌子,奶奶病好的希望就大一点。

但野生的菌子,在这小镇上不值钱。

靠山吃山。想吃野生菌,人人都会去山里采。

同村男孩们摆的摊子,就在顾晓池左边的不远处。卖鸡蛋,卖米,卖蔬菜。频频有人光顾,不一会儿就卖了大半。

唯独顾晓池,站了大半天,偏她又不懂得吆喝。

就倔强的站在那里,也不笑。

夕阳快要落山了。周围一片暖色的金,可顾晓池看得心慌,因为她知道紧跟在这金色后面的,就是寂寥的黑。

镇上很快就要没人了。她的菌子过了夜,更卖不出去了。

奶奶怎么办?

卖包子嘞!新鲜的手工大肉包,便宜卖嘞!

右前方包子铺的香气飘来,顾晓池咽了咽口水。

她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肚子里空荡荡的,饿得手脚发沉。

同村的男孩们一人买了一个包子。

香气从左边飘来,和右前方包子铺的香气一起,形成一张细密的网,密集攻击着顾晓池。

顾晓池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去看。

可咀嚼的声音好响。那是精白面粉混着油脂,在牙齿之间,绵绵的,又带着韧劲。

咕噜一声,从喉咙落到胃里,带来巨大的饱足感。

吵死了。顾晓池想抬手捂住耳朵。

她想起自己去年过年时吃过的肉包子,觉得更饿了。

只好低着头,数着面前的菌子,一朵,两朵,三朵。淋在瓢泼的雨中,和她一样,蔫头搭脑的。

喂,小朋友。

是普通话,不是她们这边的口音。一个年轻女声,有点哑,但是很好听。

顾晓池抬起头。

一个仙女站在她面前。

是仙女吗?顾晓池在心里想。

面前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岁出头。浓而黑的眉,圆圆的眼,眼尾却向上扬,加上尖尖的内眼角,像狐狸。丰腴的唇微张,唇峰突出,配上一头浓密黑发的美人尖。

顾晓池从小到大,只有一本翻到烂的童话书。上面有一个会回到月亮上的仙女,可顾晓池觉得面前这女人,比书上的仙女还漂亮。

顾晓池愣愣看着她。

女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应该是朋友,此时捅捅她:你吓到孩子了。

顾晓池这才注意到女人的身边还有人。

不知为什么,刚才她的满心满眼,都只看到了女人一个人。

女人撇撇嘴:我是看她卖东西又不吆喝,这哪儿成啊?

女人兴致勃勃的靠过来:我帮你?

朋友笑话她:你会么?

女人一撩垂在肩头的浓密黑发:咱不就是来观察生活的么,刚才看半天了,有什么不会的?

又眨眨眼:况且就冲姐这长相,活脱脱野生菌西施,馋姐身子的人也该把这菌子买空了。

女人把手里的两个包子塞到顾晓池手里:刚才买多了,你吃吧。

包子捧在手里,还是温热的。顾晓池低着头,看着白色塑料袋上沁出的蒸汽水珠,发愣。

你想浪费啊?女人斜眼看她。

顾晓池低头,咬了一口。

她吃得急,又不想让女人看出她吃得急。犹豫之间,呛得咳嗽起来。

女人拍拍她的后背。隔着薄薄一层刺手的衬衫料子,女人的手很凉,可顾晓池莫名觉得有点暖。

女人张开嗓子:卖菌子嘞!吃一朵看人头上顶只狗,吃两朵看见小人长翅膀,吃三朵看见火柴人跳舞,奇幻世界,购入不亏嘞!

此时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镇上和附近村里的农民,背着自家卖空的框子,看到一个皮肤白得发光的女人,穿着让人害臊的工字背心,一条刚到大腿根的短裤,格子衬衫围在腰间,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奇怪的打扮,吆喝着同样奇怪的话语。

人们远远躲开了。

女人:

朋友笑: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女人:谁说打脸?这菌子就是卖完了。

朋友:啊?

女人掏出两张红票子,塞给顾晓池:我都买了,天黑了,你赶紧回家吧。

拎起那一兜子菌子,就和朋友一起走远了。

顾晓池愣了愣,想去拉她,可手上都是包子的油。

看着女人白得发光的背影,衣服上一点泥都没有,顾晓池不敢伸手。

就站在那里,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女人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顾晓池的目光,忽然回头,冲她喊:小朋友,以后被男生欺负了,要欺负回去啊。

她在身下比划了一个三角形,一记漂亮的扫腿:往这儿踹!

朋友笑她:猥琐。

拉着她走远了。

剩下顾晓池在原地,用力闻了闻,好像还有女人刚站在这里留下的香味。

像一种酒,又像一种茶,茉莉花泡的。

******

顾晓池不知这是真实的往事,还是她的梦境或幻觉。

就像她不知道小时候,奶奶是不是真带她去找过一个巫医一样。

记忆里的仙女,化作面前的葛苇,凑得很近。

她的身上,似清酒又似茉莉花茶的香味传来,很熟悉。

她手指在耳朵上的触感,也很熟悉,凉凉的。后来沾染了顾晓池皮肤的温度,逐渐热起来。

顾晓池觉得自己的身体也逐渐热起来,从肚脐眼开始,上下蔓延,激荡全身。

呼吸逐渐重起来。只要往前靠一点点,就能碰到葛苇的嘴。

顾晓池想起电影里的女主角,微微张嘴,伸出舌尖,与对面的人纠缠在一起。

亲得发出叭叽叭叽的声音。

顾晓池抵在墙上的手掌握成了拳,脊背微微抬起,向前靠。

葛苇在顾晓池耳边,有意无意的吹了一口气,呼吸碰撞着她的耳垂;你还是个雏?你会么?

怎么把我服侍得舒服?

顾晓池突然想起和安寒一起看的那部片子,很乱。

胃里灼热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恶心。

葛苇的嘴唇靠过来。顾晓池屏息,忍了忍,没忍住,头向一边偏过去。

躲开了葛苇的吻。

葛苇松开了顾晓池,讥笑她:怂。

拎起放在餐桌边的包:饱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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